林榆透过墨镜,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局促、慌张,他一下看看林榆,一下看看林衍,再看看二人身后那些保镖。
哭丧着脸说,“您,您二位找我什么事啊?齐哥那边不是说好宽限几天吗?”
他不知是怎么得罪两位大佛了,但他着实不认识这二位。
林榆扶了扶墨镜,没有吭声。
这是林衍的主意。
就在她与两位政治家达成合作之后,林衍跟她说。
“这件事必须有一个引子,不能是你,也不能是我。”
当她表示认可的时候,林衍提到了这个人。
他是完美的报警对象,以前帮林维康干过活,从监狱出来后被林维康作为弃子,引他酗酒,再不用他。
现在他只能在贫民窟过活。
他们只需要一笔钱,就能让这个可怜虫帮他们播下报警电话。
他不会拒绝,他很需要钱,也同姐弟二人一样,期待林维康倒台。
这笔钱够他逃到东南亚,或者更远的地方,逍遥自在好一阵了。
完美无缺的计划。
所以今日二人会来到这一片他们不曾踏入的区域。
台关市最耻辱的一片地带,被称为贫民窟的堕落街巷。
林榆很肯定她刚才踩到的泥里,有什么更软的东西混了进去。
林衍蹲下身,嘴角咧开扭曲的弧度,他指指天,“王成,我们是天上那个财神派来救你的,说说看,你总共欠了多少钱?”
王成更恐惧地往后缩,一边缩一边双手合十拜他,“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我不拖了,我今天就去筹钱。”
“让他清醒一下。”
林衍起身,对身边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弹簧刀,贴紧王成的脸颊。
保镖冷着声音,“问你什么说什么,知道吗。”
“哎,哎……知,知道了。”
“你总共欠了多少。”
“四……四十万。”
“欠谁家的钱。”
“齐,齐家的。”
林衍不说话,点了根烟,停了半晌跟他说,“今天来呢,是来跟你谈合作。你答应了,我们能双赢。”
林榆闻着烟味,皱了皱眉。
林衍不动声色地把烟按灭,继续说,“九月六号上午,九点整,你给警察局打个电话,说林维康涉黑,把这个录音交给警方。”
“十一点,你到临关港,有船等你,船上有钱,足够你在翁斯南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怎么样,干不干?”
他没有选择。
更别说举报的人是林维康。
那个害他到这个地步的人,终于有人要弄林维康了。
王成隐隐地暗爽。
二人从房子里走出来,这一片从前是工厂,空气中总隐隐地有废旧煤油的味道。
观览了他刚才全程的黑帮作派,林榆好像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恐惧,也说不上厌恶。
只是走出王成家的时候,她轻轻问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林衍一愣,抬头看见林榆冷淡的脸,他忙说,“我不会,我吓他呢。”
“你不会?你夹烟的手势多熟练啊。”她语气冷嘲热讽。
林衍又是装哭又是赔笑,好说歹说,保证再也不抽烟,林榆才松口。
“别学抽烟,坏毛病。”她说。
今天这趟,她不来,也是能行的。
林衍要她过来的原因,无非是怕她不能接受他的这一面目。
即使他能全然丢弃,从此都改了。
他依旧期待林榆的认同。
“好。”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见林榆随他便,得寸进尺地五指相扣。
“你多管管我。”他好得意。
林榆不说话。
他生怕她又说扫兴的话,“晚上去吃海鳌虾吗?有家餐厅很好吃。”
“哪家?”
“叫什么……neison?”
“吃merveille吧,好久好久没有吃过merveille的油封鸭了。”
林衍为她打开车门,手臂挡在车门门框上。她低头上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榆看到远处两个小孩牵着手往外走。
一高一低,一男一女。
两人穿着很简陋,但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很淳朴很甜。
车窗上隐约能够看到她自己的倒影。
她的嘴角紧绷着向下。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林衍注意到她的目光,也跟着她的注视看过去。
小男孩抿着唇,表情冷冷的。他敏锐地看了一眼车窗这边,但车窗贴了单向膜,看不见什么。
“你喜欢?我们可以抱回去养。”
他的语气像是路上看到一只小流浪猫。
林榆摇摇头。
“去查查两个小孩的社会保障做得怎么样,生活在这片区域,至少上学和低保要能保证,”她的声音轻轻,“假如她们需要,我们可以是资助人。”
“收养就不必了。”
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给小孩一个幸福家庭的。
没必要让任何人重复她与林衍的悲剧。
“好。”他答她,跟司机说了地点。
手指再一次扣住她的手指。
汽车开动的瞬间,林榆第一次回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