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就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在官道上对峙着。硕塞这边有近百人,中年男人那边也有几十人,个个都是严阵以待。
对方打头的那个中年人身材魁梧,气势凛然,虽然打扮朴素,却并不像是普通的老百姓。硕塞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双目炯炯的盯着他,他身后那个年轻女孩似乎又想说话,他只一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那女孩立刻就乖乖住口了。
接着他略作沉思,才又认真的看着硕塞道:“在下姓刘,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硕塞抱拳答:“刘兄有礼,我姓艾。”
中年男人也回了礼,又道:“艾先生,这是你家的家事,我等本不该多管。只是我们与这位新月姑娘也算有缘,当初遇到她时,她正独自一人,差点要被人贩子迷倒绑走。若不是被我们及时发现,如今她还不知道遭了什么罪。”
硕塞听到这里,对那中年男子抱拳道:“在下先替我家老夫人谢过刘兄。”
那位中年男子爽朗一笑,点点头:“艾先生不必多礼,老夫说这些也不是要你们感谢。只是难得这位新月姑娘与小女投缘,两人相谈甚欢,她又与我们同路,我们便将她带在了身边。后来我们才得知新月姑娘是逃婚离家。虽说我们帮着她逃婚是坏人姻缘,但是听说她与她的情郎两情相悦,如今她的情郎命在旦夕,她不愿苟活,才奔赴战场。这等有情有义的女子,令我们都很是敬佩,所以才多加帮持。”
那位刘姓中年男子这样说着,硕塞也便认真听着。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了看硕塞的表情,又继续道:“自从我们与新月姑娘同路之后,一直不停得遭到袭击,想必都是艾先生的手下吧?”
刘姓男子说得平静,硕塞也答得平静:“艾某手下多有得罪,还请刘兄见谅。毕竟这如今人贩子很多,艾某也怕新月是被人拐骗。”
刘姓男子听硕塞这样说,倒也没有生气,呵呵一笑道:“艾兄说得也是。正如你所说,如今这世道骗子的确太多,所以,你说你是新月姑娘的家人,那你有什么证据吗?新月姑娘,你可认得这些自称是你家人的人?”
刘姓男子说着便看向新月,新月只稍稍一愣,立刻摇摇头道:“不,他们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新月旁边的小姑娘这时也得意的道:“听到没有,新月她说不认得你们,谁知道你们是哪来的骗子,别想带走新月!”
硕塞这时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盯着那位中年男子道:“刘兄,你这是何意?”
刘姓中年男子笑道:“很简单,我们不相信你是新月姑娘的亲人,所以不可能把新月姑娘交给你。”
硕塞这时也生气了,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刘姓男子,声音里带着愠怒:“这么说,刘兄是一定要扣着新月,与我们对抗到底了?”
刘姓男子也收起笑容,面色肃然,坚定的看着硕塞,右手移到腰间,呈防备状,沉声道:“不错!”
这话一落,双方人马都紧张了起来,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新月在这当头,倒不忘满含感激的冲刘姓男子说道:“刘大叔,对不起,我又给大家惹麻烦了!”
与此同时,马车内的凌雁和珞琳也感受到了外面逐渐紧张的氛围。虽然她们两个位于硕塞大队人马的后面,也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但是外面人的对话她们却听得一清二楚。
凌雁并不知道这些汉人的身份,也未曾向硕塞打听过,但她从硕塞谨慎的表现里,直觉他们护着新月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凌雁联系那些人的语言,大致猜测得到新月对那些汉人隐瞒了身份,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去战场找爱人,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说努达海的名字和身份。至于那些汉人是否真的不清楚新月的身份,扣着她是不是真的只是带她去战场,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去战场,都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一旁的珞琳,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开始她还能很安静的侧耳倾听,只是在听新月说不认识硕塞和他的人之后,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看着珞琳有些想冲出去和新月对质的样子,凌雁倒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这时,车外的侍卫们都“刷刷”拔出了刀,凌雁不及多想,连忙隔着车帘喊了一声:“表哥!请你过来一下!”
凌雁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顿了顿,刘姓男子眯了眯眼,倒似并未意外,早对那后面的马车有注意。新月则陡然瞪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
硕塞听到凌雁的声音,便连忙摆手示意侍卫暂停,然后对那位刘姓男子拱了拱手,策马向马车这边走来。
凌雁没有出马车,只是掀开车窗帘,悄悄和硕塞说道:“表哥,我不解状况,也不知道你的打算,不过,若是有用,我出去和新月说几句话吧。”凌雁知道硕塞顾及她的心情,就算真的有用,他也不会主动来找她让她再和新月纠缠。但是因为她会关心硕塞,所以不会袖手旁观。
硕塞听到凌雁的话,眼里一亮,但又思虑了片刻,他才又道:“你若是能让新月承认认得我们,那些人也就没了借口阻拦我们带人走,只是要注意千万不要暴露了她的身份。不过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恐怕就是新月承认,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斗。”
凌雁皱了皱眉:“那若是我能劝新月主动跟我们走,会不会好一点?”
硕塞奇道:“你有办法?”
凌雁微微颔首:“我并不是很有把握,试试吧。”
硕塞点头:“好,那你试试。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若是他们早知新月身份,这一战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我们的人不会输,只是没有一定能带回新月的把握。”
凌雁含笑点头:“我知道了,真的没用,我也不会自责的,你放心好了。”
听凌雁这样说,硕塞也笑了。
珞琳这时道:“额娘,让我去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新月说话。”
“你去?”凌雁有些不放心。
珞琳道:“额娘,你放心吧。我也想到办法了,我会小心注意不暴露新月的身份的。”
硕塞看了看珞琳,也对凌雁道:“叫珞琳去吧,反正也不一定有用。你不会功夫,万一突然打起来,我怕你来不及回马车上来,会有人伤到你。”
既然硕塞也这样说,凌雁便也点头了。
珞琳掀开车帘走了出去,骑上侍卫牵来的马跟着硕塞到了队伍前面,和硕塞并排而立。
这时也才过了几句话的功夫,新月的惊慌失措还未稳定,再看到珞琳更是大吃一惊。
珞琳稳住马,也不看别人,直接寻到对方人群中的新月,直直的盯着她道:“新月,你也不认得我吗?”
新月惊得身子都有些颤抖了,脸上挂着很委屈的表情,可怜兮兮道:“珞琳,你怎么也来了?”
珞琳微笑着反问她:“怎么,这襄阳城就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吗?”
新月连忙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新月旁边那个英雄气概的小姑娘也立刻开口:“喂,你这是什么语气?欺负新月脾气好吗?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把新月带回去,我会保护她的。”
珞琳倒不生气,上下打量着那个小姑娘,学着新月可怜兮兮的语气柔柔道:“新月脾气好,你很喜欢她是不是?新月很痴情,你很敬佩她是不是?你们救了她,还打算把她带回家,好好照顾她是不是?”
那个小姑娘不明白珞琳的意思,有些奇怪,但是又很快理直气壮道:“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珞琳笑了:“你知道新月的情郎是什么人吗?”
那小姑娘越发被珞琳弄得不解了:“新月的情郎就是她的情郎啊,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谁?”
珞琳笑容里带着一丝惋惜,继续柔柔道:“看来,她对你也不怎么好嘛。我来告诉你好了,你那位新月姑娘的情郎,是照顾过她的我娘的丈夫,是把她当朋友的我的爹爹,是一名四十多岁、有妻有儿女有和睦家庭的老男人。因为她看上了我爹爹,我娘和我都被赶出家门了。我说得可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她。”
听到珞琳的话,新月很快又泪流满面了。
珞琳都早就猜到了,看到新月又哭忍不住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只是那位小姑娘本来已被珞琳说得话惊住了,可一看到新月哭得楚楚可怜,又连忙伸手拍拍新月安慰着她,接着又义愤填膺的看着珞琳道:“我才不信,你不要侮辱新月,你看新月都被你气哭了。”
珞琳撇撇嘴道:“你不信就算了,到时要是她看上了你爹爹,你可不要后悔。当初是你爹爹救了她的吧?哦,对了,你有哥哥没?可千万要注意,不要让你哥哥喜欢她,到时父子两个打了起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那个小姑娘被珞琳一席话气得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连她的父亲,一旁那个中年男子也有些生气了,极度不满的冲着珞琳“哼”了一声。
珞琳玩够了,便不再看那小姑娘,又看回新月道:“新月,你看,你也承认认得我了,就不能不让我们把你带走了吧?”
新月听到这里,连忙擦擦眼泪,求助的看了看那个中年男子,又看看那小姑娘,最后才看回珞琳道:“不,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去战场。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不起你们,我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可是,反正他也陷入了困境,我去找到他,然后与他共赴黄泉,就再也不会伤害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一定要把我带回去呢!求求你,珞琳,我们生不能在一起,就让我去和他死在一起吧!求你了!”
“住口!”珞琳大声打断新月,冷睨着她道“谁说我爹爹要死了,你不要咒他!我哥哥和很多人已经去救他了,他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要是你去了,才会害死他!”
新月愣住了,泪水也不流了,片刻后,又惊喜道:“你是说,骥远去救他了?太好了!我,我,我马上就跟你回去,我不去害他,我回去接受惩罚,叫我嫁人我也嫁,叫我受罚我也受,只要他能好好得活着,把所有的苦难都让我承受也好!感谢上苍”
新月感慨起来没完没了,珞琳连忙打断她:“好了,别说了,要回来就赶紧过来。”
新月连忙冲身边已经有些发愣的小姑娘道:“对不起,小萍,我要回去了,这些时日麻烦你了。”
说完,她又遥遥冲那位中年男子道:“刘大叔,谢谢您多日来的照顾,现在我要回家去了,再见。”说罢,新月便策马前行,欲走出那群人,到珞琳他们这边来。
珞琳心情一松,硕塞却未敢放松,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卫便策马向前去迎接新月。
就在这时,那位中年男子也忽然一皱眉,一使眼色,在新月就要走出人群时,被她正经过的一名年轻妇人猛然出手在她后颈砍了一下,在她惊叫一声要晕倒下马时,又被一旁一个男子一把捞住搁在了自己马上,然后将马一掉头,立刻就跑掉了。
场上情形瞬息万变。
硕塞立刻大声道:“追!”
刘姓男子也大声道:“挡住!”
两方人马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战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