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塞的马车装饰简单而宽敞,与别的马车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最里面是一张软榻。硕塞的伤势本比较严重,大军刚开始行军之时,他甚至还只能躺着,所以便安排了这样一辆马车。
凌雁掀了帘子进了马车,才发现车内只硕塞一人,他披着长衫靠在马车壁上,脸色苍白,但仍挂着一丝浅笑。
凌雁走过去,帮他扶了扶身后有些歪斜的靠垫,然后坐在侧面的座位上,和他相对着。自凌雁进了马车,硕塞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到她坐到他对面,他才笑笑开口:“何必来得这样匆忙,定很是辛苦。”语气淡淡,却满是关心。
凌雁听了这话,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埋怨:“我会来得这样辛苦,你会想不到?开始怎的不说受伤之事?”
硕塞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袍子,轻轻一笑:“倒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书信不都是我亲笔写的么,刚醒来那会儿伤口还很痛,尤其是提笔写字的时候。想着要是把受伤之事告诉你,总要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不然怕你多想。但是那会儿伤口隐隐作痛,实在是写不了那么多字,便等好些了才说。虽然硕塞的理由看似很合理,但凌雁其实也知道,主要原因还是他怕她担心。但他既然这样说,她便也默默点头,记着他的体贴,然后又询问道:“现在伤势可是真的好了?我看到那些换下来的绷带上,还是有很多的血迹”
硕塞冲凌雁点点头:“真的好多了。而且你看到的那绷带上是大夫敷药的药什留下的颜色,不是血迹。
凌雁回忆着那绷带上的颜色,似乎的确有些不像血迹,但她还是有些怀疑,不太相信的问道:“真的?”
硕塞听着凌雁满是疑惑的询问,却忽然开怀的笑了起来,颇有些椰榆的看着她:“雁姬,莫非这就是关心则乱?你一向很是细心谨慎的,怎么会看错了药汁和血迹?”
凌雁被硕塞这样一说,本是对他伤势己好又信了几分。可很快她又想到,硕塞平素很少言及他们之间的情意,此时夹然这般说话,仿佛是在故意转移她的往意力。
硕塞见凌雁还是不信,无奈之余又带着丝欣喜,稍稍坐直了身子道:“雁姬,看到你这样担心我,我有事也变得没事了。你若还不相信,等下次我换药的时候,你莫走开,亲自检查一下好了。硕塞竟然会有些油腔滑调,凌雁颇有些不适,表情带着些尴尬像看陌生人一样瞧着硕塞,不知作何回答。
硕塞见凌雁这样,便很快又自嘲着笑笑道:“看来,我还是不会说甜言蜜语,竟然令你这般吃,凉。
凌雁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明白硕塞突然变得有些让她难以招架的原因,仔细想想他的用意,又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本想说些好听的,却变成了这样,文武全才的硕塞也只能叹气摇头了。不过,看着凌雁抬手抚了下头发,硕塞又夹然荫生一个念头,下意识的便开口道:“雁姬,伸出手来。
凌雁不解,但还是听话的伸出了右手。
硕塞盯着凌雁,笑着看着她,然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紧紧得握住了凌雁的手。
硕塞的手宽厚而温暖,凌雁的手纤细而白晰,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看起来竟是异常的和谐。凌雁有些紧张,硕塞似乎也是。
他用力的握紧凌雁的手,定定得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轻语:“我还可以紧紧的握住你,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力量,可相信了我是没有事的?”
似乎这是他们一次亲密接触,虽然只是双手交握,却仿佛突然拉近了距离。
以前是互相关怀,互相牵挂,更多的是凌雁体会硕塞环绕着她的照顾。而此刻,她的手被硕塞紧紧的握着,却仿佛把她的心也紧紧的握住了。心中情思缭乱,如藤蔓般疯长起来,却坚定了她愿意被他这样一直握着的信念。
而硕塞,不过是突然萌生的一个念头,却在真的握住了凌雁的手时,感觉到仿佛终于握住了她的人。
两人之间原本淡淡的情思,此刻才是真的被拨开了那层一直笼罩其上的云雾,变得清晰而坚定起来。
两人都感受着这种温馨而美好的感觉,然而独处的时光却是短暂的。车外路琳他们说话的声音己经停下了,凌雁和硕塞相视一笑,各自抽回了手,路琳和骥远果然也很快上了马车。塞说没事,才放下了心路琳走过来坐在凌雁旁边,关切的询问着硕塞的伤势,听到硕遥骥远今日因被承泽亲王征用迎接凌雁等人,己得了大将军特许,不必再跟着队休息完毕,再度上路之后,骥远也役有离开。路琳缠着骥远讲这次战争中的事情,伍行军,所以大军听得一惊一乍,而硕塞只是偶尔评论上几句,却总能把紧张的故事变得生动有趣,惹得他们几人都欢笑不止。
虽然役了之前的暖昧气氛,但这样的温馨,却是一样让凌雁觉得幸福。她不时得注意着硕塞的气色,见他个下午看起来都很是精神,总算放下了心。
晚上扎营休息,他们这些人果然偏僻的角落的。
扎营之后不久,大将军董学礼便来拜访承泽亲王了。路琳因为和骥远讲了一下午的话,精神一直振奋不己,现在倒有些撑不住了。又见有人前来,便起身回她们自己的帐篷了。
董学礼大将军进得帐来,见到一旁的凌雁并没有意外。因为硕塞要让凌雁前来随军回京,己事先征得这位大将军的同意。董学礼同努达海年纪相仿,看起来很是正直威武,他向硕塞行了礼,凌雁也起身依制向他行礼。
各自坐好后,硕塞便向董学礼介绍道:“这位便是索尼的女儿,奉太后密旨与本王一同前来带新月回宫的。
董学礼冲凌雁微笑点头表示了一下,很快又回复严肃神色,从袖中抽出封信,对硕塞道:“王爷,今日京中旨意己到,皇上在信中嘱咐微臣严密看守努达梅,一切发落待得回京再做。”wrshu完这些,他递上一封信给硕塞:“这是太后给王爷的密旨,请王爷过目。
硕塞接过信,拆开来看了一会儿,又递给了凌雁:“太后的信中也有给你的旨意。
凌雁自然的接过信去看,倒是那董学礼听闻太后信里还给凌雁下旨,惊奇的抬头望了她一眼。太后信里的内容凌雁也早己猜得差不多。事情闹成了这样,皇家的颜面己荡然无存,新月被如何处置,也挽回不了这天大的笑话了,所以太后只说回京再行处置,然字里行间却己对新月是恨之入骨了。至于硕塞同凌雁役能完成这样重要的任务,虽等同失职,却并没有遭到斥责。
原因其实很容易想到。一来,硕塞为了免除新月对战争造成更大的损失,受了严重到命在旦夕的伤;二来,这错本来就是新月造成的,与他们二人无关;而最重要的,是一个没了家族、更没了名声的新月己经役有了任何价值,可硕塞和凌雁二人却各有各的身家背景。所以,太后也只能将所有的怨恨都加诸在新月的身上,对他们二人却多加抚慰,轻言几句责备罢了。
看过了信,硕塞又同董学礼聊了几句,他便告辞了。
虽然己经入夜,但按现代的时间也不过才晚上七八点,凌雁并不发困。扎营后她去跟路大夫交谈了几句,得知硕塞多活动活动对恢复有益,便提议出去走走。
硕塞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两人便乘着夜色,在春风拂面的夜晚郊外散起步来。
侍卫们都在远处巡逻,身后跟着硕塞的两名亲随,两人并肩行走,都没有说话。
走到了一片小湖边,两人止住了脚步。两名亲随在远处站岗,役有过来,硕塞便伺机轻轻牵住了凌雁的手。凌雁只侧首望了他一眼,便任由他牵着了。
大军是直接驻扎在郊外的,晚上看不到什么景色,只能仰望满天的繁星和一弯被薄云遮遮掩掩有些黯淡的新月。只是繁星虽然璀璨,但一看到那弯新月,凌雁却不由自主的想到努达海和新月,也许他们又在各自望月哀叹,忽然觉得很是煞风景。
硕塞竟然很快觉察到了凌雁的情绪不稳,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喊了一声,就让她回了神。不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之后的夜晚便恢复美好。
散步之后,硕塞送凌雁到她的帐前,临走前硕塞似乎有些不舍。凌雁笑笑:“回去吧,明日还要赶路。”
硕塞却仍是不动。
两人相对而立,相距咫尺。
凌雁可以清楚的看到硕塞的笑,看到他眼里的关怀和情意,而硕塞也可以看到凌雁役有掩饰的倾,已和满足。硕塞凝视着凌雁,凌雁也凝视着硕塞。两两相望,无需多言。他们之间的情意,就如老夫老妻那般,于平淡中回绕丝丝情憬,不热烈,但舒心。
凌雁其实本来对爱情没有多少绮思,前世的父亲,今世的努达海,都只是让她对婚姻和爱情这东西更不敢相信,如今却是没想到会对硕塞有了感觉。也许,正是因为硕塞对她的感情不是那样热烈到令她退缩,反而是潜移默化的深入,才让她?隆漫到习质然后有了回应的。不过,她却也是有些好奇,究竟硕塞是何时对她有了感情的。
想到了这个问题,凌雁便想问问,可还带受开口,却看到新月犹豫得从帐篷的阴影走出来。新月本皱着眉不知在纠结什么,一抬头看到凌雁和硕塞就站在前面,立刻慌张起来,声音也开始颤抖:“雁姬,我,我有事想找你”硕塞这时也看到新月了,一听她开口,便皱起了眉。
凌雁对新月没有任何忍耐度,直接就冷淡得开口道:“对不起,我想我没什么能帮到你的。新月听凌雁这样一说,不由得着急起来:“不,你一定可以帮到我的。哦,不,不是,我不是要你帮我,而是帮努达海,你一定可以帮他的”
凌雁和硕塞听到新月这样说,都不约而同的皱眉皱的更深了。
凌雁又想开口,硕塞却伸手挡住了她,厉声对新月道:“新月,你最好明白,雁姬同努达梅己无任何关系,而你,也没有资格来求任何人为努达海做什么。还有,太后旨意己下,即刻起,你就老实的待在你的帐内或马车里,由甘珠和烟卿轮流看管,没有本王批准,不得擅自走动!
硕塞一番严厉训斥,所有人都听到了。侍卫们都围了过来,甘珠和烟卿也从帐内走了出来。甘珠和烟卿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了硕塞指示,又知道自家主子不愿见到新月,便立刻领命,也不管新月还想再说话,直接就推操着她走开了。
这样一闹,硕塞和凌雁也役了心情,便各自回去了。倒是从此,回京的路上再没新月在眼前出现而扰人清静,总算还是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