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肉肉屋 > 其他 > 譬如朝露 > 第234章
    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怔怔地等待对方注意到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心里为这次的重逢而祷诵。
    琴声休止的瞬间,秦思意正如他所畏怯,也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将目光移了过来。
    对方先是抬头,要稍晚半秒才真正将视线倾斜着落向钟情。
    那双眼睛须臾闪过无数的情绪,最后停留在某种丰茂而细腻的温柔里,轻轻瞥一眼钟情手中的花束,笑着问到:“是送给我的吗?”
    “啊?”
    “啊!”
    或许钟情真的回到了十七岁。
    他小心翼翼地将花递出去,在指尖相触的短暂瞬息里骤然变得不知所措。
    他慌乱到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对白,思索半晌,就像初见那天一样,磕磕巴巴地挤出了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两个字。
    “学、学长。”
    “好笨啊,钟情。”
    秦思意接了花,斯斯文文地笑话他。
    见钟情仍旧茫然无措杵在原地,对方干脆腾出一只手主动向他伸了过去,耐心地提醒到:“要说好久不见。”
    从十八岁的夏天开始,好久好久都不曾再见。
    第133章 复苏
    『喜欢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柔软的心情呢?』
    迈阿密的春天会下突如其来的阵雨。
    与l市不同,它并不产生延续的漫长阴翳,而是在雨停之后迅速地放晴,留下骀荡的风,以及潮湿空气里干净的青草味。
    秦思意趴在房间的窗前,暂且忽略了一旁尚未修改完的谱子,惬意地半阖着眼,享受起了从海岸线一直拂到身边的风。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声音,那些压在桌上的纸张便‘沙沙’地发出隐约的轻响。
    一只姜黄色的小猫跳上床,用它蓬松的脸颊蹭了蹭秦思意的脚踝,钟情等它将脑袋抬起来,在上面轻轻敲了一下,温柔地将它抱到了稍远些的靠枕上。
    秦思意就要毕业了,不过他对未来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划。
    闲暇的晚上他会去萨沙买下的沙滩上弹琴,当是用这样的方式去抵偿对方为自己支付的学费。
    钟情曾经提起过要替他还清,秦思意拒绝了,说他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恋爱依旧是被外物束缚的。
    春风好轻好轻,在屋檐下的草地上落下婆娑的缓慢摇晃的树影。
    秦思意渐渐困了,懒怠地睡过去,小动物一样挨着钟情。
    一如很久以前留存于斯特兰德的夜晚,将一只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则稍稍地向前伸出去,仿佛期待着会有什么人将他握住。
    “学长?”钟情压低了嗓音,朝着对方的脸颊凑过去,敛眸在秦思意的耳尖上亲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在对方身边躺下,玩五指游戏一样将手指张开,一点点地靠近,与秦思意的指缝交错,不疾不徐地扣紧了。
    多数人的恋爱从最基础的接触进行到欲望的交融。
    钟情和秦思意的恋爱被前者错误地弄反了,留下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永永远远地在心底横亘着。
    钟情起初战战兢兢地对待这段关系。
    秦思意变成一种最原始,最易碎的玻璃,折射出美丽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让钟情担心自己的笨拙会将对方又一次碰伤。
    受到的教育让钟情在一切的商务场合表现得游刃有余,可是爱与保护对他来说实在是没有学习过的课题,秦思意在那里,钟情便觉得心跳如擂,进退失据。
    ——喜欢为什么会是一种这样柔软的心情呢?
    他去吻秦思意的眉心,绵延停留在对方细薄的眼帘。
    秦思意的睫毛好轻地颤了一下,扫过钟情的皮肤,要比风更柔和许多。
    晚上还要去海边,对方没有定闹钟,钟情便清醒着,看窗外投落的光,渐渐将墙上的影子照得倾斜。
    天空会在迈阿密的黄昏染上层叠的浓郁色彩,由蓝紫渐变,在没有多少高耸建筑的区域里压上轻飘飘被涂抹得美丽的云。
    “学长,学长。”
    钟情叫秦思意起床。
    后者悠悠从安定的黑暗中醒来,想要抬手,却发现钟情正与自己交握着。
    “你好幼稚啊。”
    秦思意轻声地调笑,指尖倒心口不一地在对方手背上扣得更紧。
    他凑近了,在钟情脸上亲了一下,很快笑盈盈地避开,狡黠地看后者怔在原处。
    秦思意最初有些排斥两人的亲昵,大脑会削弱对那些对于痛苦过往的印象,但却并不会真正将这部分记忆剪去。
    他抵触钟情顺着背脊抚摸的手,没有丝毫的喜悦与欢愉,仅存突如其来的莫名恐惧。
    后来钟情便不再那么做了。
    他尝试着更多地去拥抱,去传递以前吝啬让秦思意知晓的喜欢。
    时间过去太久,以至于钟情偶尔也会担心,自己补不齐那些漏下的,没有告诉秦思意的心情。
    送对方去海滨的路上,街灯在到达预定的时间后一盏盏沿路亮了起来。
    那速度太快,就连一刻不止行驶着的车辆也没能追上。
    如豆的灯火从他们身后向前蜿蜒地点亮,衬着浓紫色的晚霞,好像遥远地,永无尽头地燃至了云端。
    “喜欢你。”
    钟情毫无预兆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秦思意愣了一瞬,迅速地反应过来,开始从脸颊连着耳垂一起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