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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的真切及最真切 04

    餐厅里,他们四个人终于吃起迟来的晚餐。
    用餐中,沉映珊不停覆述杜盈青之前在公司说的话。
    「真是好丰盛的大餐啊!实在够丰盛,超丰盛啊。」
    薛槿荷不必猜,也能感觉到沉映珊正故意调侃杜盈青。杜盈青相应不理,忙吃「丰盛」大餐没有空说话。但吃得差不多,喝下几杯同是茶的褐色液体后,杜盈青竟无意识埋怨。
    「不要再说我这种人根本没男朋友!对!我其实就是没有男朋友,但不想被看轻,才一直这么努力。努力参加联谊,努力拥有下班以后的私人时间,我就是这种人。为什么我都这么努力了,还是交不到男朋友?」
    杜盈青醉得失去理智情绪失控。
    她不禁怀疑。
    「这杯借我看。」刚想拿走杜盈青桌前杯子,杜盈青却没听到般接着端起喝。
    坐薛槿荷旁边彷彿也醉酒的沉映珊搭起杜盈青肩膀:「你终于承认了。放心,坦承不是坏事,我从这刻也会开始认同你!」
    「映珊,杯子借我。」薛槿荷伸手碰,仍然想弄明白。「这是茶是酒?」
    「我还没喝够。」沉映珊打掉她手,转头大喊:「老闆,上茶!」
    薛槿荷停住动作,直望点茶、本应该很清醒的沉映珊。
    但喝茶有可能喝到神智不清吗?
    她眉皱起,十分怀疑。甚至怀疑到不由自主转望向上司。触及到她目光后,杨嘉凡循看过去,无声无多馀动作,仅只确定。薛槿荷釐清他眼中的疑问:看顏色及液态状与气泡,确定是茶无疑,但怎么能醉?
    「是平时累积太多压力了?还是私人及工作方面都很……」
    精疲力竭?
    「你上任前的那名主管,给我们的工作量更繁重。」
    「那是?别的原因?」
    薛槿荷思索半晌,不敢肯定:「也许:只要在生活,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某方面的不正常?」耳边声音忽停,她疑问般望去。只见凝来的他那张脸上也有个疑问。马上闭嘴。没有。
    她回答他。
    他八成觉得,她脑袋想得是:她若跟面前两个人一样将茶当作酒,高兴喝完可以装疯卖傻,吐些平日不欲为人知的伤心事,只是因为生活里也有某些不正常。然她并没「茶醉」,也不代表生活中顺遂正常。
    不过自从杨嘉凡上任后,职场、工作,确实较为从容、和平。
    要做到让部属从容、和平,想来也──
    「称职的上司,好当吗?」
    「一点也不。」
    「其实想作好部属,也很难。」薛槿荷回得认真。
    杨嘉凡凝视过来,像听清,听懂了,接受她的诚心说词。然后,某种发自内心不由自主的笑,竟在她面前悄悄展盪飞。
    是想要她怎么样?
    在餐桌和杯盘狼籍前对他许诺终生?
    好困扰好为难啊。闭上唇紧紧将下秒可能迸出口的话吞下。然后在开始用尽餐点清出空盘,置身两名女同事将茶当酒喝还「醉茶」的景况中,薛槿荷拿起筷子再度享用迟来的晚餐。
    又用餐了一阵子。
    沉映珊和杜盈青仍在谈天。至于上司杨嘉凡,边听对座讲话边缓慢喝茶,很怡然自得不躁不急。难道,真不怕破太多费?瞥眼上司,薛槿荷忍不住说:「现在这种情况你会很破费。大家吃很多。」
    杨嘉凡视线望来,格外不介意。
    反而她不好意思。「今天付完这顿饭钱,你明天会不会后悔?」
    「不会。」
    她发出明瞭应声。再下秒,想到本不该想的,有些存疑地想笑:「该不会准则里面,也有一条叫作『不论事后结局是什么,先前说到的一定会做到』?」而且她有种绝对不是自己猜测的那种,确认感。
    「如果有,也不会只是准则。」
    杨嘉凡没有否认,还接下一句。
    「是身为个人,本来就有的原则。」
    「所以不管我们吃掉多少,你一样会按事先说的做?就算做了,也不后悔?」她几乎要肯定答案。他没有否定。杨嘉凡定望她许久,表情多上一丝恳切:得到了先前没听到的,属于她的答案。
    她凝望,有点疑惑。
    或许是关于:他的为人?
    她单纯只是有话讲话,真切回答。
    不论之后再和他聊什么,都带满真切与实在。时间愈来愈晚,醉茶的两人依旧神智不清大嚷大叫,薛槿荷也不再动餐具。杨嘉凡突然起身了,往前迈步。她仰脸循看那张要走开的上司的脸。他已经将视线投过来,对她开口。
    「应该吃得差不多了。我去柜台结帐。」
    薛槿荷侧脸瞧,他已经往外去。
    衡量着桌面的杯盘狼籍,她观察喝得十分尽兴的两位茶国女英雄。「要准备收摊了。」
    「我还没喝够。」沉映珊说。
    「再让我喝到不省人事。」杜盈青答。
    薛槿荷站起身,迅速拿走两人杯子,「茶的无限供应已经结束了。」
    不论她再怎么说,两人都不愿理会。沉映珊举手朝店员叫:「这里再来个杯子。」接下来,杜盈青也顺势举手:「追加一个杯子。」听着她们呼唤,薛槿荷很想吼出来。
    店员听到声音转身看来。薛槿荷只能以眼示意:不用。
    沉映珊晃晃高举的手,催促:「杯子,杯子怎么还不来啊。」
    杜盈青倏然严峻:「不给杯子不买单。」
    发起茶疯的两名顾客,好像让店员感到很两难。薛槿荷正要开口。这时候隐在柜台那方的杨嘉凡可能听到了,重新迈来几步。她看到他。他对视上,然后朝沉映珊与杜盈青打量,对店员说:「谢谢,我们不需要了。」
    店员随即忙自己事。
    彷彿能察觉她对沉映珊和杜盈青的困扰有多深。他目光停留一阵,直到柜檯那方有店员接近,才回身隐没。看不到上司了。薛槿荷瞟向座椅上两位女同事。
    「收摊了。」
    可是依旧不被理。
    「你们──」终于抑止不住,本性再度暴露:「真的要收摊了!」
    还没能叫动沉映珊和杜盈青,上司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皮夹及发票,现身时朝她瞟来。她怎么就在前一秒失去理性呢?连忙闭上嘴。好沮丧。总是被他看见。他道:「大家应该都很累了,我拦辆计程车,大家一起回去。」
    「是上司的准则,还是个人的原则?」
    面对她认真的提问,他答:「是想履行一辈子的承诺。」
    她怔住,却装若无其事,明明听到了,却不知道该回什么。期间,嘴巴不知道紧闭上多少次。杨嘉凡笑了,宛若没忍住。不论是对同事的准则,或者个人原则,对她,只是攸关一辈子,单纯的「只是」──薛槿荷理解了。
    「现在要去拦计程车……了?」
    薛槿荷特别无语。
    谁教他冒出一句她竟没由得怔愣的话语。
    「扶住她们,我们走慢一点。」
    循看他的视线,薛槿荷瞧着两位茶国女英雄,然后费劲地将两人搀到店外。拦到计程车那刻,她忽然想起什么:「计程车钱……你又要出?」他没有回答,但显然是那意思。
    她不禁悄叹。「今天真的花你太多钱了。」
    杨嘉凡没马上坐进车里。薛槿荷萌生点疑问。直到要将沉映珊及杜盈青扶进后座的时候,沉映珊突然举臂将她压推进去。她一时之间身体不稳,完全也没料到醉茶的至交力气居然还那么大。
    「我才不要被挤在最里面。」沉映珊一屁股坐下,继续猛推她。
    薛槿荷差点没坐稳。「我原本想坐外──」
    「杜盈青,还不上来?」沉映珊根本不听她说话。
    等杜盈青也坐上后座,杨嘉凡才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关上之后稍微瞥过来。她这时候迎视他的肯定是满副不知情,既狐疑又一头雾水,但没事。对他想要表达的是:她没事。
    杜盈青睨一眼前头,「负责付钱的坐副驾驶座。我男朋友一向这样。」
    车内空气顿然凝滞。
    几乎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该揭穿的都揭穿了,还说什么男朋友。」沉映珊抖抖身体,不敢领教般反击:「有哪对男女朋友会分开坐?你告诉我啊。真是没经验还硬要说。」
    狭窄空间里,再度因为两位茶国女英雄的争论变得热络。
    薛槿荷只觉得好笑与无奈,无意识朝副驾驶座飘望时,杨嘉凡却正定望她,也似乎因她喜而喜,尤对这刻的喧闹感到真切。不知道上司是什么时候转头望来,但她更勇于迎上他那道目光,细细在心里描绘起属于他的脸庞、轮廓。
    「离这里最近的?」
    杨嘉凡的询问目光停在后座。
    她要开口。可是沉映珊忽然举手,还特别眼明手快,动作太大甚至吓到她。她的声音只能卡在喉咙里。
    「我已经打听过这女人住哪里,所以我们的顺序是,这女人、我、槿荷。薛槿荷最后。」沉映珊莫名朝她诡异看来。
    头皮一阵发麻。不清楚至交是茶醉意识不清,还是别有意图。
    总之,顺序确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