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多年的赦生三殿下归来不足两月的功夫,便悍然向狼主补剑缺铸造的狼烟魔戟发起了挑战,这一消息很快在魔界掀起了又一轮的轩然大波。之所以用个“又”字,是因为他央求魔界求助他的人类妻子的消息传出时,魔界上下已震惊得底朝天了一回。
自然,相较于第二回的震撼,第二轮降临之时,群魔还是看笑话的居多——想也知道,血统高贵的魔界王子居然娶了一名卑微的人类女子为妻,这事儿本来已经够荒唐的了,谁想到他和妻子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就毅然决然的把父母兄长扔在了脚后跟,一朝妻子病了,自个儿没法子了,用得着爹亲娘亲了,就记起回魔界来了?!
“亲生的。”地羽之宫,伏婴师施施然的冒出,幽幽的、阴恻恻的评价道,又恭敬的躬身一礼,“属下只是路过。”话音未落,整只魔已然不见了踪影,似乎只是为了专程吐槽而来,说完即遁。只留下朱武九祸四目相对,无奈的无奈,头疼的头疼。
对了,还有一个在旁乐得悠闲吃瓜的围观群众。
补剑缺悠哉悠哉的翘脚坐着:“别理伏婴,他最近研究给你家小儿媳续命的方法,研究得整只魔快要彻底化身疯魔。不过也不是我说你们,老狼的狼烟是那么能轻易降服的吗?上辈子赦生是参战得早,靠着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一身本事才拿下了它。可这辈子赦生连战场都没上过,统共才动真格的和人交手过几回?你们就这么确定狼烟之主非他莫属,早早的就开始研究你家小儿媳的续命之法了?”
九祸幽然一笑:“补剑缺,赦生是我与朱武的儿子,自然是有这个本事的。”说罢向朱武盈盈一盼,朱武立即报以回视。四目相投之际俨然有无限的柔情蜜意流淌,看得丧偶单身狼补剑缺牙酸不止:“停停停!别肉麻别肉麻别肉麻!老狼年纪大了,受不了你们这阵势,要肉麻至少得等老狼走了再肉麻去!不过看你俩现在的情形……”他摸了摸络腮胡,“看来魔界不久就要办大婚了?”
朱武将九祸拥在怀中,心满意足的笑道:“具体方案已交给伏婴师和吞佛童子去执行,狼叔只等着喝喜酒便好。”
“原来还有这等事?”补剑缺被二魔甩锅甩得如此理所当然的无耻与老辣震到,“有你们这种甩手掌柜当上司,难怪伏婴最近性情越来越阴沉变态,那吞佛童子小小年纪,发际线也越来越上移,看着就让魔同情。”
嘴上说着同情,幸灾乐祸的呵呵一笑后,补剑缺却是拍了拍自己油光发亮的胸肌:“不过老狼只管喝喜酒,其他的随你们这群小的怎么闹去,才不关我的事——只要你们别再生出来一堆幼魔来闹老狼,要闹就去闹旱魃仔——就算生,也别再把那个去他阿嬷的弃天帝生出来!”
说笑归说笑,该操心的仍是要操心。赦生收服狼烟戟的那日,因恶火炉挤不下他庞大的亲友团,故而全程只由补剑缺带着雷狼兽陪同。
补剑缺亲手铸造的四大魔器之中,邪s属风,归于邪郎;银邪属水,是朱武早年惯用的兵器,现已传与黥龙;朱厌属火,前年已为吞佛所收服。唯一无主的狼烟戟性属雷,立在兵器架上,以其为中心的方圆十丈便为无尽□□的电流盘绕。饶是身为铸造者的补剑缺,要强行进入在这狂暴的电场之内,也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因此他在十丈外便住了脚,遥遥一指:“喏,小狼烟就在里头,赦生你自己进去取,老狼就在这里等喽!”
赦生向他无声一礼,带着雷狼兽向内走去。初入电场外围,他的头发已在电力中无风自舞,雷狼兽的毛发亦是飘舞不定。好在雷狼兽亦是罕见的雷属性异兽,在此等环境中不仅不觉吃力,反而异样的兴奋。只是越至内层,便越觉无所不在的窒息压力,时重时轻,时前时后,时而只是指尖上的一点剧痛,时而便觉周身麻痹如枯木,诡谲之极,亦是狂暴之极。
至此,一魔一狼只不过走出了五丈的距离。雷狼兽原本光洁蓬松的鲜白皮毛上已有大片大片的焦痕,它有些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四肢肌肉细微的颤抖着,喉底发出痛楚的低吼声。“出去等吾。”受电流的持续不断的侵袭影响,赦生的嗓音干枯得像皴裂在凉风里的老树皮。雷狼兽还在原地犹豫的功夫,他已一步一步、缓慢而不失凝稳的挪向了狼烟戟。
五丈的距离并不算遥远,然而在酷烈电场的包裹与阻碍下,任何一点小小的摩擦会引来暴烈火海,任何一个最细致的动作都会牵扯万雷掣顶。耸一发而雷霆万钧,光怪陆离的攻击几乎要将他淹没。
赦生艰难地一一化解。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无序的攻击与防守使得他全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远处的狼烟戟如同被急雨击打的井水,不停地漾动,他知道那是空气扭曲造成的视线模糊。他紧紧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目光聚焦于地面,忽而一厉。
干涸的尘土飞洒四周,脚下地面竟是被他踩出了两个深约半尺的脚印。
原来适才抵抗了那么久,他竟是迷乱了感知,在原地寸步未进么?
他当机立断咬破了嘴角。蔓延的剧痛换取了片刻的神智清明,赦生看准了五丈之外魔戟的方向,心一横,骤然撤去了所有的护身魔气。不仅撤去,他还鼓动体内魔气周流成漩,放松了四肢百骸。
张开双臂,他以这种孔窍皆张、毫不设防的方式,迎接、甚至主动牵引着轰顶电河的降临。
天地无声。
隔了良久,又或者只是一瞬时光冷冷流过,赦生率先恢复了知觉的是鼻子。焦糊干涸的气味霎时填满了鼻腔,他抽了抽鼻尖,一个没忍住,便打了个喷嚏。唇腭之间幅度过大的动作牵扯得喉咙一阵撕裂似的生疼,待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呕出了好几口焦黑的血。
腥气霎时淹没了鼻腔。大概是收到了刺激的缘故,泪腺居然领先于目力恢复了感知。赦生不得不立在当地,扬起脖颈,泪眼婆娑的对着上空睁眼、闭眼,再睁眼、闭眼。折腾了半日,双瞳方才影影绰绰的有了光感。
于是他清晰的望见颀长优美的魔戟孤零零的伫立于阔大的兵器架的中央,光色沉着的戈端悬垂下一方素若无色的“雷”字魔符。分明是寂廖无风,那雷符却来回龆路鹗乔孔砸种谱拍持植豢裳运档募で榈男奶
狼烟魔戟,这便是狼烟魔戟。
明明是素昧平生,赦生望着这雷光交缠的魔界凶器,心下却被某种几近于平和空明的柔软情绪一重重的、细致而清凉的冲刷着。那份感觉,似极了冰凉的断肢呼唤着残断的躯体,久别的同袍露出了沁透了血与汗的笑容,隔绝了数生的故人涉水而归。
它在等待着他。恍然间,赦生洞明了这一事实。
它在等待着他。自不知名的时空深处,自久已遗落的历史尽头,一直在等待着他。
雷狼兽柔而厚实的脚步声接近,雪白的双角之狼踌躇了一下,探出硕大而毛片蓬松的头颅,舔舐去赦生手掌上的血污。赦生反手揉了把它的脑袋,定了定神后,自然而然的探手,触上了狼烟魔戟的戟身,五指攥握,手臂的肌肉微微鼓起。
拔!
没有轰天掣地的雷鸣电蛇,也没有风云怒合的天地异象,前一刻尚凶暴无比的魔器似乎化为了一个乖顺的孩童,宁静而顺从的回握住少年相邀的手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雷狼兽浊重的呼吸声也为之一滞,绵泊而幽润的情绪同时自一魔一兽心头掠过。
魔、兽、戟隔世重会,前世一度点燃了苦境中原无限烽火的魔界狼烟,终是圆满无缺。
清亮的唿哨响起,雷狼兽微伏了前肢,赦生顺势翻身上了狼背,电光闪落,狼烟戟敛尽气势被负于身后。他一足后撤,一足弓步,足尖点住雷狼兽的背脊前端,手中链绳一震,褐发在四溢喷薄的魔气中鼓舞,如寒秋高天下肆意纷飞的乱叶:“与吾同归。”
有狼烟戟在手,有雷狼兽相陪,杀生道守关者之位,他势在必得!
春景烂漫,春花迷眼,柳丝抽出柔嫩而鲜丽的鹅黄烟绿,在初融的清凌凌的湖面投下婀娜润艳的剪影。而无园的春色,锦绣如许。
黛玉兴致偶发,将一应文稿笔墨都挪至湖心亭中。湖风习习,清波徐来,坐于其间好不自在惬怀从容。只是水畔清寒,石椅森凉,以她的身子难免受不住,丫鬟们不得不在上面铺了厚厚的狼皮褥子。狼皮用的是旧年赦生送来的雪狼皮,洁白若素而柔暖,坐在上面很是舒适,不必担心久坐硌着了骨头。
黄莺啁啾之声不绝,明润得宛如被晨雾濯洗得温丽透明的细珠。伴着这天籁之声,黛玉细细的读着适才做完的文字,查阅着哪里有错漏、哪里仍需斧正。清而湿润的风龆潘罴浯棺沟挠裰椋戳思干蛔灾目人浴
万物勃发的明媚之间,她的脸容似乎清减了许多。